第25章 追溯

        五点左右,青枝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枕着男人的手臂,睡在他怀里,两人距离如此之近,毫无间隙与隔膜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听着他浅浅的呼吸,小心地伸出手指,隔着点距离,勾勒他的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难以言喻的温情脉脉沉淀下来,把她一颗心装得沉甸甸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曾是一颗亿万光年外银河的星,于她而言充满吸引力,她远远凝望着他,感恩他为她带来的一丝慰藉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她曾对他有过许多瑰丽的想象,却不敢奢求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敢奢求这样一座巍峨高山有天俯下身来,坠落凡尘,哪怕她满怀期待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,就这样坠下来了,拥她入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失去理智,不管不顾地给出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夜,两人干柴烈火,有了火热的肌肤之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想细节,脸上便不自觉地发烫,对于这样的过渡,她需要去消化、反刍。

        正胡思乱想间,男人转醒,睁开眼,抬手捉住她因为走神而触碰他脸庞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阳台上静谧无比,花儿在静静的生长开放,凌晨的空气格外清新,飘散着令人舒坦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青枝窝在他怀抱里,两人四肢相缠,连体婴般,要有多亲密便多亲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醒了?”他缓缓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青枝不好意思地蹭蹭他的胸膛,“睡不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梦似幻,象是陨石撞在星球之上,爆炸似的对她的心境产生诸多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睡会儿。”江勉仲抬手,在黑暗中轻柔地抚她的发,“你今天有早自习?”

        青枝摇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正巧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睡会儿。”江勉仲亲吻她的额心,问她,“周六有时间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青枝本想答有的,忽而念起宋怀岑的家访,自己得陪同关伊人去:“白天要处理工作上的事,顺利的话,晚上应该是空闲的,怎么啦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江勉仲沉默半晌,将她搂得更紧,问她,“处理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青枝倚靠着他的怀抱:“班上有个学生不听话,我们去家访,借着这机会和家长聊聊,具体了解下孩子的生活环境,协同家长一块儿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,希望能纠正他的行为习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安抚道:“你也是小孩子,周末还加班,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辛苦,工作嘛,免不了的。”青枝抬起下巴看他,娇嗔道:“勉仲哥哥,我25岁啦,不是小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勉仲有一搭没一搭揉她的胸脯,低笑:“总觉得你还小,一眨眼就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青枝脸上瞬间蔓延半边红霞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有人会对小孩子做这样的事情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他怀里动了动:“才不小,你也就大我五岁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勉仲却不这么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实际上在他的概念里,青枝一直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起初,那照顾是因为邻里关系和恩师的嘱托。再后来,是心底繁衍出来的,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他的印象中,还是那个爱掉眼泪、水汪汪脆弱易碎,但也温柔坚定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家搬到南城定居时,与她相识之际,他十岁,她才五岁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个初冬,她一身粉红的羽绒衣,穿着雪地靴,小小一只在楼下堆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到搬家的卡车远远开过来,她抱着刚滚好的小雪球,好奇地在一旁观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踌躇许久,直到见他下车,才鼓起勇气,有点儿羞怯地弯腰将雪球小心翼翼地放在花坛边的雪地上,小步小步挪过来,细声细气地问:“……爸爸说今天会有客人来,你就是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新邻居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十岁的江勉仲,垂眸看向几乎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不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女孩嫩嫩的腮部被露在围巾外,凉风吹得脸颊红扑扑的,她仰着小巧的下巴,温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江勉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勉仲哥哥……”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黑漉漉的,轻声细语地自我介绍:“我叫傅青枝,‘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’的青,‘红杏枝头春意闹’的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傅青枝。江勉仲深深看着她羞红的脸庞,默念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好诗意的名字。他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就是第一次相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后来,他读初三,她上小学四年级。

        高中,他在南城一中读寄宿,高考那年,她才刚进附中上初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考上北方城市一所名牌大学,第二年的六月,她参加中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大学毕业返回A市工作,买房那年,她被一所邻城的师范大学录取,去外地开启新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隔着时差与空间差,似乎不再有过多交集,成了熟悉的陌生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缘分这个东西,真是奇妙,在一个巧妙的时间点,因为第三人的介入,将他们再一次,以新的姿态,胶着在一起。